霎时便仿佛有一条细细的鞭子,在她的头顶噼啪挥舞,那是生命之鞭,驱策着她求生,黄菲只觉得自己给鞭子抽打得尾椎骨都绷紧了,天灵盖冒出火花,她加快着步子,奋力扑向泉水,到了石缝边,用手捧着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,连续喝了二三十口,稍稍缓解了干渴,这个时候她才发现,没有烧水,本来自己是不喝生水的。
她弯下脖颈,看了看挂在腰间的饭盒,别的东西都扔掉了,只有它还留着,黄菲脑中倏忽一个闪念,看来对于自己来说,精神终究抵不过物质,万不得已的情况下,自己可以抛弃日记,却还要保留饭盒,以备万一找到食物和饮水,可以用它来料理。
到了这个时候,黄菲终于喘过一口气来,衰竭的危险距离她稍远了一点,她感觉自己原本已经即将耗尽的体力,又弥补了一些回来,身上有了些微的力气,于是黄菲便取下饭盒,先刷洗一下,然后接满了水,蹒跚着找来树枝,点起火来,垒砌石头灶来烧水,同时满世界找吃的,寻觅食物的时候,她感到自己的眼睛也如同那一只野狼,放着饥饿的绿光。
过了好一阵,当黄菲终于用一饭盒汤水约略填饱了肚子,她这才有力气来理解自己的奇遇,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本来是在陕北那干燥荒凉的高原,而此时显然是在一个有水的地方,山上青青的,长了许多树,植物十分茂盛,满眼的绿色,让人感到一片生机。
黄菲细细想了一想,忽然间站起来,慢慢走回到自己之前苏醒的地方,果然在地上,看到了一枚晶亮的钥匙,顶端是一个缠枝纹的圆环,下面是古典的钥匙形状,银白色,静静地躺在那里闪着光。
黄菲弯下腰,轻轻把它捡拾起来,仔细打量着,这就是开启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啊,究竟要怎样去做呢自己要好好地琢磨一下。
之后的一段日子,黄菲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过来,要回顾很难回顾,想诉说也不知该如何诉说,只是这一天的下午,当她站在一座山上遥望,前方一座巍峨的关口,终于来到有人的地方!
黄菲不由得雀跃,到了这里,应该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,这里该是国统区的深处了吧自己在这里,不会受到很严格的盘查了吧然而她终究是谨慎的,想了一想,便解开了绑腿,将那两条长长的棉布收藏了起来,绑腿啊,实在太有军人气息,现在的自己,是需要让人以为是难民的,其实某个角度来说,也确实是这样。
那一道关隘望过去就在眼中,然而走起来实在遥远,黄菲又用了一天多的时间,才终于抵达关口的下方,这个时候她仰头一看,硕大的潼关两个大字映入眼底,一瞬间黄菲眼中一热,简直要流下泪来,手里拄着木棒,不知不觉轻轻便念诵道:‘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。’
城门前值岗的国民党哨兵听到了,不由得便瞥了她一眼:念过书的
出口就是诗啊,虽然自己不知道说的是什么,不过文绉绉的,七字一句,大概是诗吧。
黄菲点了点头:读过几天书。
那士兵笑了:好命啊,能读得起书,从前也是大小姐吧只是现在日本人来了,好日子都过不成了。打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
听口音是北方人,说话会卷舌头,带儿音。
黄菲之前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言语:从湖北来,去西安。
对方深表同情:湖北啊,给小日本祸害得惨啊,武汉已经给占了几年了。
旁边另一个士兵瞧了瞧她:湖北我就是湖北人,可是我听你口音不像啊。
黄菲道:我本来是广西人,与家里人一起去了湖北。
那人又追问:你当初是在湖北哪里
监利。
监利都有些什么你和我说说。
监利的麻鸭是很好的,监利本来是鱼米之乡,芙蓉的国度,只是这些年不行了,总是发水,日子难过。
说着说着,便又有些哽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