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她走了,会计室内除了自己,再没有别人,两位会计师都已经走了呢,崔珍珠这才感到真正的放松,伸长了胳膊,张开嘴来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,终于轮到自己下班了,然而她的心情马上又沉甸甸的,之后会怎么样呢不过无论如何,现在要回去了。
就因为当天的这一场变故,打乱了黄菲所有的安排,这一天她回到家中,已经是将近六点,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水来喝了,黄菲听到了肚子里咕咕叫的声音,这才恍然记起,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,只因为心如油煎,胃里便也好像给火烧着一样,居然没有感觉到饿,到现在终于稍微安定下来,肠胃便复苏了,提醒着自己有多么的饿,这个时候再冒汗,就不是热出来的汗,而是虚汗。
到这时黄菲也没有心思出门去买粽子,她关好窗户,来到了梅岭之中,走到一棵树下,从树枝上取下一只竹篮,篮子里有十几只蛋,是野鸡蛋,是上一次休息的时候,自己在草丛之中找来的,这个季节,野鸡四处下蛋,倘若是有些经验的,很容易便可以找到,一窝七八只蛋,甚至十只蛋,找到一两窝,就够自己吃一个礼拜。
得说自己在延安,虽然没有练成铁一般的身体,铜一样的精神,却终究是有收获的,就是山林野地里生存的能力,比如辨识野菜蘑菇,还有在林子里下套子,抓野鸡逮兔子,既然知道该在什么样的地方套野鸡,自然也晓得怎样辨认野鸡的足迹,跟踪寻找野鸡的窝,春夏的时候,找到了蛋就是一窝端,心里非常满足。
黄菲转过头来,视线落到了不远处那一小块菜圃上面,在延安,自己也学会了种地,无论是种菜,还是种麦,都是可以的,只不过倘若是种植小麦,磨面费力,况且也没有时间,便只是种了一些蔬菜。
虽然是幼年寄养在乡村,也曾经为此很是哀怨,不过到了延安,黄菲回首从前,发现即使是这种伤感,也是有阶级的,对比其她的小姐少爷,自己当然很是受了磨折,不过相对于东妹这些村子里的孩子,自己依然是一位小姐,虽然也曾经自傲地数说自己会做的农家事,打猪草、拾柴之类,然而黄菲知道,那不过是觉得有趣,并不是一定要做,只是看着别人做,以为很有意思,便也过去凑热闹,其实无论是詹妈妈还是自己,都不把这些当做是自己必须要完成的工作,东妹她们就不一样,乡村中的孩子,这些是一定要干的,一双小手也是很重要的帮手。
因此虽然也懂得一些,却不过是表面而已,真正学会了这些事,还是在延安,与女大的同学们一起开荒、纺线,到这时黄菲已经可以毫不心虚地说,这些事情自己都能做,很是自豪的。
而当她在梅岭耕种狩猎的时候,每当有所收获,便不由得要感激当初女大的生活,倘若不是在那时候学会了这些本领,即使能够来到梅岭,面对这一片山林,看着里面的野鸡兔子,也是束手无策,吃野蘑菇都怕中了毒,倘若竟然要为此而挨饿,实在很感觉冤枉。
虽然感慨良多,不过这些念头在头脑中停留的时刻并不久,黄菲一转念便回到了现实,肚子饿啊,赶快填饱肚皮要紧,她于是匆匆磕开一枚野鸡蛋,在碗里搅散之后,与昨晚剩下的米饭一起在饭盒里煮,还放了几条青菜,做成青菜鸡蛋烩饭,这就是自己迟来的午饭,还合并了晚饭。
半个小时之后,黄菲已经坐在了外面房间里,将碗筷放在桌子上,开始吃饭,窗户打开来,外间世界的气息便传入进来,街上一片闹哄哄,虽然不久前刚刚疏散过一次,然而听那人潮声浪,倒仿佛桂林城内的人更多了一样,在敌军攻城的前景之下,居然格外热闹。
不过黄菲也知道,这种仿佛是热烈的气氛之中,满含着不安,虽然听不是很清楚,然而也能够猜得到,人们说的都是这类的话:
你们走哪里啊
那个地方鬼子是不是一定不会去啊
什么时候走啊
怎么走啊
要带多少东西啊家里的箱子柜子怎么办呢
黄菲端起杯子,喝了一口水,顺了顺喉咙,吃烩饭居然都吃噎了,自己实在是饿了,吞得稍猛了些,梗在了食管里。
虽然在公司里表现得很有些超脱的样子,不过到了现在,想到不久之后很有可能必须离开,黄菲的心情也并不轻松,这一路的辛苦啊,想一想就头痛,而且前路茫茫,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