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整夜被噩梦侵袭,心有余悸地狼狈掀了绒被起身,只着单薄里衣怔怔坐在床榻边,望着那幅画出神。
晏宁琢磨不透,秦景渊此刻究竟在想什么。
但她越是好奇,便越想深究。
犹豫良久,晏宁还是小心翼翼地飘坐在了秦景渊的身旁,与他一人一魂并肩坐在床榻边。亦是此时,她这才缓缓打量了寝屋的陈设。
兰溪阁竟仍是,她亲手布置的旧模样。
茶案摆着小琉璃缸,养了翠绿的铜钱草和小金鱼。
她最喜欢的紫檀软榻,也还在。
临近竹廊的西窗旁,更是布置了一方书案,摆满了她喜欢的笔墨纸砚。而案边的博古架上,叠着一摞摞她亲手绘制的战场机关图纸。
还有她的那些旧习惯,将烧着银丝炭的地龙留在通风窗边,用厚厚的伽罗毛毯铺满整个寝屋地面。
竟也被秦景渊一一保留了下来。
这时,秦景渊的呼吸传到了她耳旁。
低沉而痛苦,似野兽的苟延残喘。
就在秦景渊身旁的晏宁沉默着,跟着秦景渊将视线移到了西窗窗纱上紧贴的那一张剪纸。
那是十年前她亲手裁剪,是秦景渊的景。
剪纸的殷红虽是已褪,但它依然留在那里,令晏宁仿佛穿过光阴,再次置身十年前。
那时候,小温月已在她腹中待了五个月又两日。正是暖意融融的仲夏,她还记得那日清晨的天幕跃起了一线鱼肚白,日辉洒落床榻,风温柔地拂动帘幔。
很突然地,有人用力咚咚敲响了屋门。
秦景渊被吵醒起身时,床榻里间的她亦睁开了眼睛,而她循着秦景渊身影看向了屋门外,只见门廊下,小靖儿左手拽着小毛毯,右手抱着布偶小老虎,红着眼睛委屈唤道:娘亲,我要娘亲……
彼时,秦景渊低着头,试图和儿子讲道理:秦靖川,你总是黏着娘亲,这样很不好。
小靖儿仰头盯着父王,更委屈:我做噩梦了。
谁曾想,小家伙却只得到了父王的无情拒绝。
只是噩梦而已。你已经快三岁了,该勇敢一些。
话音未落,小靖儿不可思议地瞪着父王,慢慢地,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,蓄满了泪花:……呜哇……娘亲……父王他凶我……